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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丁景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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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丁景唐先生


刘锡诚

丁景唐先生于20171217日在上海华东医院逝世的消息,我是偶然从网上得知的。我和他相识于19811218日,那一天我们俩作为以黄药眠为团长、唐弢为副团长的中国作家团,赴香港参加由香港中文大学主办的“40年代中国现代文学研讨会。其他团员还有柯灵、王辛笛、楼栖、田仲济、林焕平、叶子铭、吴宏聪和理由。和丁先生相遇相识,对我而言,实在是旧友新知,我对他在20世纪40年代和一帮诗人在上海组创中国民歌社、继而被迫移居香港的那段经历此前有过一些研究。我们在香港相处了几天回来后,不断有书信来往,到他逝世一天不少整整三十六个年头了。丁景唐参加这次两岸三地作家的第一次聚会,属于重返香港,他在1222日的大会上宣读论文《四十年代初期上海鲁迅研究概观》后,立即受到香港《明报》记者杨怀之的注意,他于19811222日发表的《自上海来香港讨论现代文学  丁景唐整理左联史料有成》长篇报道里说:丁景唐与香港发生过关系。在40年代末期,他曾住在香港,常在《华商报》、《周末报》刊载文章。1945年出版诗集《星梦集》。……他的最大兴趣,是搜集文艺史料,最初他整理民歌资料,出版过《怎样收集民歌》(1947)、《南北方民歌集》(1950)。1957年后,他的兴趣在左联的史料,整理了两本史料集;他的评论集有《学习鲁迅和瞿秋白作品的札记》。 回京后,我立即把刚出版的拙作《小说创作漫评》(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11月)寄赠给他请教,他于1982131日给我写了下面的这封信。

 

锡诚同志:

承赐大作,收到,谢谢!我也要送书给你们。理由同志不知回来否,请告我,他和他爱人(姓?)的通讯处。

我改稿已寄老范(范宝慈) ,也给她一信。三份打印稿第9页末2行的日本投降日期应为八月十四日,我错作十五日。(上次倒是对的。)如你看稿时,请注意改正为十四日。此事我对老范虽已提起,可能匆忙中未注意。特请你看时留意一下。如她已改,也不必提了。

我血压病卧床。几天后当寄书给你们。恕匆匆。王辛迪已返沪,尚未见。

握手!

丁景唐

1982年)1-31

 

我于19839月调离中国作家协会,到中国文联所属的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和中国文联理论研究室工作,先后承担了《中国原始艺术》和《20世纪中国民间文学学术史》两个国家社科基金课题,1997年退休,这期间与他来往少了但还是没断。《中国原始艺术》是他所领导的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学术史》因写作上海40年代中国民歌社等与他有关的章节,多次跟他和与他相关的人联系。可惜这一段时间的书简,没有保存下来,至为遗憾。20044月,他的《六十年文集——犹恋风流纸墨香》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托他的属下民间文学编辑室的主任徐华龙同志寄给我一本,并于同年122日给我寄来一信。

 

锡诚兄:

前托(徐)华龙代寄《六十年文集》,未见回信,不知收到否?念念。

华龙约下周来谈我与民间文学事。顺告。

握手!

又,闻理由已回京,见到否?

老丁(景玉公)

2004122

宅电(02164312875

请告尊宅电话

 

他还随信给我寄来了人民文学出版社郭娟推荐给《文学故事报》发表的丁氏的旧作《歌谣中的官》的复印件。他在复印件上写道:“200467日,人民文学出版社郭娟收到我的赠书《六十年文集——犹恋风流纸墨香》后,写信告诉我,她将文集中的《歌谣中的官》推荐给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的《文学故事报》。上文就是2004712—718日《文学故事报》(总第986期)第27期第4版的《歌谣中的官》。原文刊于19474月第三期(上海《新诗歌》,该刊由薛汕、李凌、沙鸥编辑。)时间相隔57年,良有感矣!附件《歌谣中的官》(复印件)全文如下。(限于篇幅,下略——刘)

收到他122日的信后,我于12日给他回了一封长信,就他文集中的一些往事和他进行对话和讨论:

 

景唐先生!

您好!122日手书前天收到。十分高兴。晚辈还没有给您写信,您的信倒先来了。乞谅。

早在您的文集中和网上读到您的诗文和自述,我们20年前一起访港的旧事恍如昨天。时间过得真快。您比我大15岁,连我这个小弟弟如今也已是70岁的老人了。看到您的字,还是那样遒劲有力,挥洒自如,从心眼里为您高兴和赞叹。在这里,遥祝您身体健康!

《犹恋风流纸墨香》早已收到了。我曾打电话给徐华龙同志,托他先转达我的谢意和崇敬之情,打算在我写完了抗战胜利后您在上海组织的民歌社的那段历史后,再写信,一并呈您请教的。谁料夏天以来,身体一直欠佳,文章未能写完,原本打算赴上海一趟的计划也无形中泡汤了。

从去年起,一时兴起,想把自己的零星写作先搁下来,拣起我曾经从事过多年的民间文学这一行当来,写一部《20世纪中国民间文学学术史》,希望能对这个风雨飘摇中的学科添一块砖加一块瓦。谁知,一上手,就觉得力有不逮,不仅路子没有人趟过,连最起码的史料都要从头找起。以您们那批进步诗人在抗战胜利后组织的民歌社为例,就是那些标准的民俗学派的民俗学家们所不顾的,自然也就不在他们的研究视野之内。抗战胜利后,流亡大西南的许多学者,陆续由重庆、成都、桂林、贵阳、昆明等地回到原来教书或写作的城市。30年代民俗学和民间文学社团比较活跃的广州、上海、杭州、北平、厦门等地,由于团体溃散,人员流失,如今除上海、香港、北平三地,仍然有俗文学派的作家和学者创办并坚持的报纸副刊,如赵景深在上海《神州日报》编的《俗文学》周刊、在《大晚报》编的《通俗文学》周刊和在《中央日报》编的《俗文学》周刊,戴望舒在香港《星岛日报》编的《俗文学》周刊,傅芸子在北平《华北日报》编的《俗文学》周刊,分别被俗称为“沪字号”、“平字号”、“港字号”的俗文学周刊外,已没有什么有学术活动能力的民间文学或民俗学的社团了。除了这些俗文学家们的活动(主要是编刊)外,一批进步青年文艺家(诗人)在上海成立的“民歌社”,几乎可称得上是国民党统治区里唯一一个民间文学团体,尽管它存在的时间只有一年多(多长时间?)但它的宗旨,显然有别于30年代那些民俗学社团。或曰不同流派吧!正如您当年所说的:在这个苦难的国土上,学术的花朵是常被当作野草般践踏的,近些年民歌的研究工作益发显得沉寂了,即使有些可敬的先导者在默默地耕耘,除为生活的负荷所胁迫外,还得忍受孤独的寂寞。自私自利的市侩气在学林中也不是不存在着的,成批的歌谣材料无人肯承担出版,连报纸期刊上也很少能偶尔发表,于是珍贵的材料散失了,偏爱的人索性秘藏起来,而从事于民歌收集的研究者要想搜集这方面的材料,也颇有‘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苦楚了。”这也许可看作是您们要成立民歌社的初衷吧。

我写史,史料要凿凿有据。可是这些材料,却并未悉数收入您的这部六十年文集中。我理解,那些文稿,在您的文学生涯中,也许并不占主要地位。而您在民间文学和左联研究两方面的活动与写作,过去我都是颇留意的,并几乎都有收藏,特别那本薄薄的小册子《怎样收集民歌》和稀有品种《妇女与文学》,但经过了这么多的政治运动、下放劳动、调动工作、屡次搬家等变故,现在全都不知去向了。如今用起来才懂得叹息。更可怜的是我们这种在社会上做文化研究的人,是没有助手的,一切得自己动手去找去查,我从901月回家来,没有图书馆可利用,到北京图书馆去,旅途奔波不说,要借一本过去的书,调到柜台上要付5元钱、复印一张还要付5元钱。奈何!

关于“民歌社”的一些史实细节,本来要当面求教于您的。现在看来一时无法到上海去了。记得《怎样收集民歌》中是附录了收集“简章”的,可怜我怎么也没有找到那本小册子,我所在的中国文联不要说了,根本不做学问,没有人读书,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资料室也丢了,只得从别处摘引。我至今没有弄清楚民歌社成立的具体日期,甚至连年份也还大有怀疑。您在书中说成立于1945年抗战胜利后。可是,薛汕是1946年到上海震旦的。而被迫离开上海,您是1947年的4月(?),薛汕也大致是这个时间离开上海去香港的。他把你们征集来的所有资料拿走,带到了香港,于48年出版了《愤怒的谣》(冯沅君序)。我相信他拿走的,是你们编《南北方歌谣集》之编余稿,是否如此?1947年这段史实,我看过薛汕的一些手稿,也问过袁鹰同志,都说不清;陈思和和丁言昭他们二位的长文《希望之孕》,也嫌考证未细。

您们的搜集方式主要是“征集”。在这一点上,您们并没有超出北大歌谣研究会的思想。其原因,一方面是受时代和政治形势的限制,不可能走出去,另一方面受作家文学的思想和理念的影响。同时代,延安的、苏北新四军的文艺家们,都已经走出文艺小圈子,深入到民间亲身去搜集记录了。应该说,这是历史的局限。您以为如何?

当时您们虽名为“民歌社”,搜集范围却不限于民歌,民间故事也包括在内。这一点很重要。薛汕是诗人,他并没有带走故事资料。您们编的《南北方歌谣集》也没有收入故事。我纳闷的是,您们所征集到的那些民间故事发表过吗?余者流落到哪里去了?

您年轻时就曾对民间文学有浓厚兴趣,并做过搜集与研究,写过不止一篇文章。在浙东的搜集更不一般。中国的文艺家中有这种经历的人委实不多,不仅表现出一个文艺家的写作风格的追求,更重要的是他的世界观。可惜您那本编好的浙东地区的民歌集子没有出版。我写这部现代民间文学的学术史,除了“民歌社”本事外,还要写一段您的民间文学理论。您的《六十年文集》中,已经收了您在《妇女与文学》中的两篇文章,特别是那篇论述妇女与歌谣的长篇论文,不用我再找原著了。那本未出版的民歌集子的序言无疑是一个重要材料。有便时复印给我吧。

随信寄给我的几封老出版家和老编辑同行给您的信件的复印件,字里行间流露的那种浓重的情谊令我产生共鸣。竹子我不认识,可能是位年轻的同行,她的文章写得老到娴熟,情感真挚,是好文章,令我油生敬意。我们虽然不工作在一个城市,虽然只在20年前相处了短短的一周,但作为文学家、学者、编辑家、出版家的您,我是很熟习的。您对文学、特别是左翼文学运动史料的出版与研究,贡献殊大。

这封信本来开始于几天前,但因要说的话多,始终未能写完,只得换了电脑来重写。请您原谅。祝康健!拜个早年!

刘锡诚

20041212

 

2013125日,我在《文汇报•笔会》上发表了一篇《有愧的是我们——忆关露》,其中写道他于关露的关系,他于1218日给我写来一信,就我文章中的错讹之处与我商榷。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刘锡诚同志:

很高兴看到你在《文汇报》写的《有愧的是我们——忆关露》一文,这是一篇充满革命激情、伸张正义的好文章。我们受到很大感动。

但文中有二点不确,特写一信相商。如你看后认可,是否可以《丁景唐致刘锡诚的一封信》寄给《笔会》发表。我要丁言昭复印二分送上,经你同意,即以一份寄《笔会》发表。另一份留你参考。

又,我的五儿丁言模写了一本36万字的《瞿秋白与书籍报刊——丁景唐藏书研究》是综述我60年收集、学习、研究的成果。书另寄,请指教。

丁景唐

20131218日于华东医院

回信仍寄我家:200031  上海永嘉路29171号。丁言昭每天到医院来看我的。我一切顺利,勿念。

 

附文

刘锡诚同志:

在关露同志三十一周年忌日,读到你写的《有愧的是我们——忆关露》,心情很激动,我钦佩你写了一篇充满革命激情、伸张正义的好文章。感谢你在文中还引用我女儿丁言昭《关露传》的文字,写到我们与关露的深厚友谊。

但文中也有二点不确之处,特商榷。

一、你文中写到我是“关露的侄子……描绘他年轻时描绘他年轻时见到的姑妈,因《太平洋上的歌声》一举成名,是那种‘'很有修养的知识分子形象。是的,我对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历经生死考验,几经炼狱,而信仰弥坚的关露同志怀着莫大的敬意,把她视作我姑妈与姨妈一辈的女性知识分子’”。但关露并不是我的姑妈。我是一个幼失怙恃的孤儿,我有一位思想先进的小学教师的姑妈,把我抚养、教育、成长。我把关露视作我尊敬和眷念的姑妈一辈的有文化素养的长辈。

我和关露同志因为给她编辑的《女声》写稿而认识。1943-19458月,我担任上海地下党学生运动工作委员会的宣传调研工作,领导几位共产党员和进步文学青年向《女声》写稿。我们采用散兵作战的方式,楔入敌伪报刊,写一些有意义的作品,举凡小说、散文、诗、杂志、影剧评、古典文学、民间文学都有。我个人在《女声》写了五十六篇作品,并编了一部诗集《星底梦》,受到关露赞赏和鼓励。关露编辑的《女声》是荆棘丛中的一块绿土。

二、关露长期在上海进行地下工作,先是受党指派打入敌伪76号魔窟,搜集情报和策反,后又因编辑《女声》被恶意攻击、蒙上文化汉奸的罪名。都没有被敌人追捕投入监狱。19458月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妄图以文化汉奸的罪名逮捕关露之前,由周恩来同志关照先期到达上海的夏衍、梅益同志设法帮助关露从上海转移到苏北解放区。管路同志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六十年代中,却因潘汉年冤案而被投入功德林监狱和秦城监狱,先后达11年之久!在潘汉年冤案平反和1982年等到自己平反后,终于孤独一身,抱着塑料娃娃,服安眠药自杀。谁能不受到巨大的震动!”

今年是关露同志106I诞辰,在她31周年忌日,读到你的纪念文章,请再次接受我们的敬意。谨祝体健、笔健!

丁景唐

20131218日于上海华东医院

收到丁景唐的来信后,我赶紧给他回信。

景唐先生:

您好!祝福您新年快乐,安康幸福!

1218日的信,年底才收到。您指出拙文《有愧的是我们——忆关露》中的两处错误,晚辈非常感谢。我已经遵嘱将您的来信复印件转寄给《文汇报》笔会的首席编辑潘向黎女士,建议她遵照您的意思在该报上发表。2014年元旦又收到了丁言模同志寄来的《瞿秋白与书籍报刊——丁景唐藏书研究》。不胜感谢。

我写关露的文章,完全是个人心灵的驱使。关露的遭遇和她的死,给我很大的震撼。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无法忘怀。除了我亲自经手的事情外,她的经历我不太了解,参照了能够看到的一些材料,但又没有加以慎重的甄别,所以出了这两处错,心中很是不安。文章发表的当天,袁鹰同志打电话来,说很感谢我写了这篇文章,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关露了。他对我说,丁景唐不是关露的侄子,您写错了。说您现在住在华东医院,身体很好,您们常通电话,声音还是那样洪亮。和您一样,袁鹰同志也是我十分尊敬的前辈,我也知道您们是很好的战友。前年十月,北京文坛的好友们为他举行八十八岁米寿聚会,是我主持的,我在致辞时还讲到他为您的《犹恋风流纸墨香》写的序。袁鹰同志的电话后,我就想在报上发更正。潘向黎告诉我,说您要给我写信。我一直等着。您给我的这封信的发表,就会更正我文中的错误。谢谢您了。

言昭同志的传记系列著作,为文坛做了好事。去年出的《安娥传》,田大畏生前送了我一本。言模的这本著作,刚收到,待我慢慢读来。以您的藏书为题写系列著作,也是极有意义的选题。您老要多多保重。在您面前,我是小辈,但我如今也是八十岁的老翁了。遥祝健康长寿!

刘锡诚

201414

 

丁景唐的来信,除了指出我文中有两点商榷处,并附来一文(书信体),嘱我寄交《笔会》主持人潘向黎同志发表。丁景唐同志的书信体文稿,经潘向黎的编辑,以《关露与我》为题表在该报2014114日的《笔会》上。就关露之死所引出的一些相关话题,丁景唐又连续给我写了几通书简,我保存下来的有2通。

 

(一)2014112

锡诚学友:

我(我的朋友们)都对邮局办事迟缓,大大落后于现代化信息,很有意见。我20131218日的信,你到年底方到达府上,也是邮局迟缓一例。

201414日信,在8日收到,算是顺时的了。分外高兴,接读来翰。我们有好几年未叙面,这次却因你为关露同志写了纪念文章,引起我和老袁等朋友的感动,更引起我们全家对关露同志的极大怀念。我说,关露同志的逝世,至今依旧震撼着我们一些共产党人的心灵。

言模感谢你对他写书的鼓励,言昭感谢你对她写作现代女性传记的赞赏。她已写过萧红、丁玲、关露、林徽因、陆小曼等的传记。她和她的弟弟言模一样都是默默地艰苦地又是愉悦地写作的人。她生于1946年,她弟弟生于1950年,都是年过60的退休人员。言昭早在47岁就退休了,为的自己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内中文坛黑幕种种气人的事,我们长一辈的人都有所闻。

袁鹰和我结交已近70年,因为革命工作的关系,让我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他为我写的那篇序文也荷你重视,我们的心是想通的。鲁迅称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们众多朋友,不乏有几个知己之交。我们毕竟与鲁迅所处的时代迥不相同矣!

潘向黎是我的朋友老潘(旭澜)的女儿。她的取稿极有自己的见解。我给你一信倘能刊出,一定会引起更多不知道关露同志的读者的共鸣。

有一事,上次信中,为避枝蔓,没有说明。现在补充一下。我1960——1966年曾任上海市出版局副局长,我没有任正职。文革十年备受凌辱,到1979年方出任上海文艺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党组书记。1985年底离休。

言模积多年之努力,2013年底又出版一本《瞿秋白与杨之华》,我已托友人韦泱代寄。我也曾介绍韦泱与老袁相识,他是一个极愿帮我做诸如寄书的事。

春节将临,祝阖家安康、健康快乐!

丁景唐

2014112日于华东医院

 

(二)201432

刘锡诚同志:

每年春节,老田(钟洛)诸友互以照片或诗寄赠。我亦仿之。不过时候较迟,总之,在祝贺新的一年,大家愉快健康,做一些自己高兴的事。我家成员较多,有的如六儿丁言伟一家三口在北京。言伟是《当代旷工》的副主编,201410月退休。七儿丁言勇在沪和丁言模一家住在我的旧居,但今年春节前丁言勇一家去新加坡旅游。所以2014年除夕的新年饭改在医院的九楼餐厅。今寄春节我家团圆饭一照,以贺春节。(又,丁言昭的女儿、女婿、外孙女因除夕未放假,亦未相聚)

我沿用老田多年送照的办法,预备从2014年始,亦每年春节拍团圆照以留纪念。

前为关露写纪念文章,刊出后,有几位多年失却联系的老友也特来医院访我。总得感谢你为关露写了一篇伸张正义的好文章,引起不少人的共鸣。

言模写的《瞿秋白与书籍报刊——丁景唐藏书研究》承南京社科院陈辽同志撰文介绍,已在中国社会报《读书》上发表,现奉一份,答谢大家的关注。

我的地址本一时找不到,故这次的信仍请韦泱代为写清地址。韦泱上次曾奉二本著作呈教。也和他赠老田的书一样,让大家高兴也。

年增岁月人增寿,长了一岁,又多了一岁见闻,增长了历史知识也。顺致

敬礼!

丁景唐

201432与华东医院

 

20154月上旬,我收到了丁景唐寄给我的他的文集《犹恋风流纸墨香》(续集),随即抽空陆续拜读,并予426日给他写了回信,与他探讨书中涉及的问题。他是“左联”研究专家,我就不揣冒昧对“左联”人士对民间文艺的贬斥态度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试探他的意见

 

景唐老师:

您好!寄赠的新作《犹恋风流纸墨香》(续集)收到多日了。春节以来,因腰疼不能久坐,一直在治疗中,未及回信,请见谅。这些天来,断断续续在读您的大著,使我知道了许许多多文坛和出版界的往事,也更多地了解了您对出版和文学事业的贡献,为您的责任感和事业心所感动。您对现代文学期刊的搜罗与影印,您对左联的研究和史料的钩沉与蒐集,无人可与比肩,贡献大矣。

一九八九年我下岗离职以来,放弃了文学评论,转向相对比较稳定的民间文学研究。九十年代我完成了一个国家社科课题“二十世纪中国民间文学学术史研究”,写成《20世纪中国民间文学学术史》(98万字)。四十年代您组创“中国民歌社”我也写了。读了您的“续集”中《中外民间故事选》序和《中国新文学大系(1949-76)》之《史料•索引卷》(第204页),知您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仍然胸怀民间文学的深情,十分敬佩。在此,我想就我萦绕在心的一个问题向您讨教。文学研究会发起者和骨干会员,如郑振铎、沈雁冰、许地山、王统照、郭绍虞、周作人、孙伏园、朱自清、朱希祖、刘大白以及台静农等都是关注、重视民间文学的,郑、沈先后办的《文学旬刊》、《文学周刊》发表了许多有份量的民间文学文章,沈雁冰写了神话论著,郑振铎写了俗文学史及民间文学论文……鲁迅在北京时期,成立新潮、未名,都有不少人提倡民间文学。但反观“左联”,几乎没有一人关注老百姓的口头文学创作,相反的,有的人多次以封建性相诬。在上海,提倡、关注、论述民间文学的,是胡愈之,是被左派攻击、批判的保守主义者们,如学衡派的人物。北方胡适、刘半农、周作人等提倡歌谣之前,是梁启超第一个使用“神话”一词的人。启发胡适文学革命思想的,是他在留美时的同学、后来加入了“学衡”的梅光迪。第一篇关于神话学的文章,是蔣智由在横滨出版的《新民丛报》第36号发表的《神话•历史养成之人物》。后来的民间文学运动,也多属于“文化保守主义”者们。四十年代的解放区,延安边区,新四军所在地盐城,晋察冀、晋冀鲁豫、东北,以及上海的一些文人初学者,都重视民间文学,但解放区对民间文学的价值观评价偏左,所以以改编为主。我对“左联”主要人物对民间文学的观点、立场、态度,始终不解,反右时对冯雪峰的批评,对胡风的批评,不是无中生有。解放后成立全国文协,茅盾任主席,《人民文学》主编,把民间文学算做文学之一部,发民间文学文章不少,但后继者们就把民间文学弃之不顾了。我在作协工作八九年,深感作协领导人把文学只看作是作家写作,而于民间、古典、外国于不顾,我想肯定与左联的传统有关。解放初期,丁玲与赵树理的矛盾冲突,显然是两种思想倾向的斗争、对立所致。结果赵树理回家乡山西,以此告终。对此,我虽然一直在研究,不敢乱说,但却百思不得其解,故而求解于您。

专此  即颂

大安!

晚  刘锡诚  

2015426

 

我的上述见解,引起了他的注意和思索,他在517日的回信中没有直接回答我的批评,而是说贬斥民间文艺是“左联”的“缺点之一“,“是一个可研究的大问题”。他的信原文如下:

锡诚同志:

你对我的关注,十分感谢,我几十年来在人民养育下,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你长期从事文学评论,更倾力(倾心)于民间文学的研究,大有成绩,可敬可佩!

你注意到的“左联”缺点之一,是一个可研究的大问题。但后来文学家不重视民间文学也不可归置“左联”的遗风。这方面肯定有诸多复杂的历史、社会、经济、文化诸因素。

我前一时候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关露,几天前又接待许幸之(《风云儿女》编导)之子许国庆来摄录像,并也要谈关露……迟复为歉。像提及的问题,容我也反思与思考一番,共同探讨。

握手!

祝健康快乐!

丁景唐

0一五年五月十七日于华东医院

丁言昭附信

刘老师:

爸爸(丁景唐)信寄你。东河沿住处有许多文化人,如刘厚生、(周)艾若等都住在那儿,对吗?爸爸很佩服您,让我复印你信,寄赠左联等单位。祝

大安

丁言昭

这是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这封信成了我们长达36年的交往的结束语,给我留下了无尽的怀念。

脱稿于2018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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