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歌史诗走向大众是时代要求历史使命
——贵州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古歌史诗(故事本)丛书总序
刘锡诚
贵州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省份。如今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诸多民族中,有的属于世居的民族(族群)或曰土著民族(族群),有的则是远古或中古时代迁徙而来的。各民族都以其独特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在这个山水相依、气候温和的宝地相聚相融,繁衍生息,以其文化的原生性和多样性成为南部华夏文化的一个代表地区。21世纪初掀起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中,由于深藏于民间而又仍富生命活力的多种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相继被纳入国家级和省级保护名录,从而使一向被视为“老少边”地区的贵州,成为继承和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基地,也被赋予了“多彩贵州”的桂冠。
贵州的民族民间文学十分丰富,许多民族的古歌、史诗、神话、传说保存了人类的记忆和民族的历史,从20世纪初年起就受到了中外学者的重视和采集,并将所采集到的作品陆续公诸于世,在中华民族文化史、乃至世界文化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最早在贵州搜集记录翻译苗族民间文学的当属英国传教士克拉克(Samuel R Clarke),他于1896年在黔东南黄平记录了苗族民间故事和《洪水滔天》、《兄妹结婚》、《开天辟地》等古歌。继之,日人鸟居龙藏于1902年在安顺地区搜集记录了青苗的《创生记》神话和瑶族的槃瓠神话等。此后,抗日战争时期,上海的大夏大学于1937年迁至贵阳,吴泽霖教授和他的团队,在贵阳地区对花苗和黑苗族群的祖先来源神话进行调查,记录了花苗的兄妹婚神话、大花苗的古歌《洪水滔天歌》、八寨黑苗的洪水遗民神话以及炉山等地的短裙黑苗的洪水神话等,得出了与当时业已趋于成熟的西方神话学迥然有别的两个重要结论:第一,苗族的神话不是古希腊式的亚当夏娃那一类的神话,而是诺亚式的神话,即:不是开天辟地后第一个老祖宗的故事,而是大洪水后兄妹成婚、繁衍子孙、民族复兴的神话。第二,美国人类学家在印第安人神话中得出结论认为,最初人类取火时摩擦法早于撞击法;而苗族神话中人类最早取得的火种,则是来源于燧石撞击取得火种,即撞击法早于摩擦法。这是中国学者的贵州苗族(花苗和黑苗)神话调查所得对世界人类文化史和神话学、史诗学、传说学做出的杰出贡献。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年来,贵州学术界和文化界对省内少数民族的神话传说、古歌史诗等的调查发掘,对中华民族传统民间文化的发掘继承和弘扬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苗族的古歌。苗族古歌是非宗教典籍的创世记史诗,也是集苗族历史、伦理、民俗、服饰、建筑、气候等为一体的的百科全书,它的内容包罗万象,从宇宙的诞生、人类和物种的起源、开天辟地、初民时期的滔天洪水,到苗族的大迁徙、苗族的古代社会制度等,具有史学、民族学、哲学、人类学等多方面价值。从20世纪50年代起,贵州省文联和民间文艺研究会就着手搜集和编辑出版了《贵州民间文学资料》(共72册,1957年1月-1985年6月),收入了从口述记录下来的省内各民族的重要古歌和史诗,如苗族的《仰阿莎》、《张秀眉》、《嘎百福歌》、《苗族古歌》、《布依族古歌叙事诗》、《彝族古歌》等。贵州省少数民族古籍整理出版社规划小组办公室主编、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影印出版了多种相关的史籍。出版机构陆续出版了田兵编选的《苗族古歌》(贵州人民出版社1979年)、马学良、今旦译注的《苗族史诗》(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3年)、杨元龙、张勇选编的《苗族始祖传说》(贵州民族出版社1989年)、卢惠龙、余未人主编的《贵州民间文学选粹丛书》(10卷,贵州人民出版社1997年,),收录了布依族摩经文学、侗族大歌琵琶歌、贵州民间长诗、贵州神话传说、苗族古歌、水族双歌、彝族叙事诗等。这些出版物,不仅保存下了以古歌史诗为代表的若干重要口头文学资料免于泯灭,而且也推动了在群众中的口头流传。
在新时代,为了让进入国家级非遗名录和已经发掘而尚未进入名录的重要古歌、史诗以及神话等非遗在现代化、信息化社会条件下有效地继续传承下去,进一步推动挖掘贵州非遗文化的深刻内涵,展示其博大精深的魅力,使其走向大众家庭,通过阅读,深入民众内心世界,能在乡村、街道、学校中讲述流传,并通过此项活动培养民间文学类非遗与人才,贵州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决定编辑出版一套以故事的形式呈现给读者的新的丛书《贵州非遗•古歌史诗》(故事本),是时代的要求和历史的使命,是智慧的结晶也是民族的幸事。编者要我为这套丛书写序,我已经垂垂老矣,但作为贵州文化界和文艺界的老友,却之不恭,兹写了上面这些意思,作为序言吧。
2017年12月16日于北京
此文系为贵州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持、龙佑铭主编的《贵州非遗•古歌史诗》故事本丛书写的总序,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年5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