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麦阿钮的诗论
——《论彝诗体例》序
刘锡诚
彝族由于有自己民族的文字,所以拥有丰富的彝文经典。除了早已发现的一些明代金石铭刻而外,解放前,丁文江先生曾编译出版了一部包括《千岁衢碑记》、《说文(宇宙源流)》、《帝王世纪》、《献酒经》、《解冤经上卷》、《解冤经下卷》、《天路指明》、《权神经》、《夷人做道场用经》、《玄通大书》、《武定罗婺夷占凶古书》等十一种经典在内的《爨文丛刻》,解放后,又编译出版了一部比较全面地记载西南彝族及其各部族古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源流的历史书《西南彝志》。近几年来,彝族文化遗产的收集有了很大进展,特别令人高兴的是在收集到若干重要学术著作(如《宇宙人文论》这样的哲学著作)的同时,收集到了多部文艺理论批评著作。两年前,贵州省社会科学院的康健、何积全同志,贵州省文联的王冶新同志与彝族同志王子尧合作翻译出版了彝族古代诗人举奢哲的《彝族诗文论》、阿买妮的《诗律论》、布独布举的《纸笔与写作》、布塔厄筹的《论诗的写作》、举娄布佗的《诗歌写作谈》,向读者和学术界展示了彝文古文献的一个新的领域。现在他们又向读者和学术界提供出布麦阿钮的《论彝诗体例》和布阿洪的《彝诗例话》两部诗论的汉文译本。这些文论、诗论的翻译出版,不仅填补了彝族文学批评史上的空白,也为我国多民族的文学批评史增添了灿烂的一章。
据翻译整理者推算,彝文手抄本《论彝诗体例》的作者布麦阿纽和《彝诗例话》的作者布阿洪大约是两宋时代的人物,比彝族大诗人、大毕摩举奢哲和彝族大女诗人、“恒也”(天神、天女)阿买妮生活和著述的时代要晚五六百年。我们没有得到有关抄本时代的鉴定,如果对作者时代的推算大致可靠的话,那么,这两部论著出现于我国以汉族为主体的文艺理论批评相当成熟的时期。它们在文艺发生学上、文艺与社会的关系上、文体学上的基本思想和基本原则,与中原地区以汉族为主体的古代文艺理论批评有何关系、有何影响,也许还来不及更深入地进行比较研究,不像学术界对《宇宙人文论》、《西南彝志》、《创世志》里关于天地人的形成问题上与老子学说的联系似已有了定论。
彝族是一个用诗思维的民族。现在已见到的许多著作(包括学术著作)都是用五言诗句写成的。这两部诗论自然也不例外.这两部诗论的特点,不是论述文艺创作的一般问题,而是探讨彝族诗歌的内部规律:诗歌的结构与形态、诗歌的内容与形式、诗歌的技巧与欣赏。诗歌,作为意识形态之一,无疑是人们社会生活的一种曲折的反映,与社会生活(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以及人的心态情欲、人的繁衍)的密切关系是自不待言的;然而除了与社会生活的关系之外,诗歌又有自身发生与发展的特殊的内部规律,忽视或抹煞了这些规律,诗歌也就不存在了。彝族诗歌是在民间诗歌的基础上发展的,从取材到章法,从格调到韵味,都洋溢着独到的、浓郁的民族特点。这两部诗论正是从这源远流长的民族民间诗歌的丰富材料中。梳理、分析、提炼、概括诗歌的规律的。尽管这两位作者所用的一套概念、术语,与我们今天约定俗成的概念、术语并不尽然一致,甚至相去甚远,但他们的著作确实为我们提供了一把了解和研究彝族诗歌的钥匙。
由于许多学者的努力,彝族文化所达到的高度以及彝族对中华文化的贡献,已经成为学术界所瞩目的新课题。在这方面,彝族的古典哲学、天文学、虎宇宙观与虎文化、原始宗教、神话学,阐发论述较多,而文艺理论批评则刚刚起步,相信随着古籍文献的发掘和口头传承材料的积累,这一领域的研究工作会很快跟上来。
几年来,康健等同志为搜求、整理、翻译彝族古典文学遗产孜孜不倦、不畏艰难,他们所作的努力和所付出的辛劳,令人感佩。在《论彝诗体例》一书即将付梓之际,奉上寥寥数语,以资祝贺。
是为序。
刘锡诚
1988年7月 7日于北京
【彝】布麦阿钮等著、康健、王冶新、何积全整理《论彝诗体例》,贵州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2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