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非遗保护与研究20年》序
刘锡诚
我与刘勍相识于2007年。当时她在中国民协主办的《民间文学论坛》当编辑。有一天,她以第九届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工作人员的身份来我家里送文件,我们便相识了。由于我曾经在《民间文学论坛》工作过,是前后同事,于是我借机向她询问了《论坛》的情况,更多地询问了她的个人情况,鼓励这个刚入职未久的小同行小朋友在学术刊物编辑工作上大显身手。我对她说:你作为一个学术刊物的编辑,既要在编辑方面成为专家,也要在学术方面有所专长,也就是说,既要做好民间文学理论编辑,又要使自己成为这一领域的学者。
经刘勍之手,我在《民间文学论坛》上发表了不少文稿,如在2008年复刊号(12月复刊,刊名改为《民间文化论坛》)上发表的《试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判断问题》。这篇文章,是2008年8月4日在华中师范大学与湖北省文化厅主办的“20年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理论与实践学术研讨会”(长阳)和9月2—4日在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与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办的“中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论坛”(宁波)的论文。我在这篇文章里提出和论述了好几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的重要的观点,如:价值判断是评审和认定各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的根据和基础。判断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采取什么样的价值观是至关重要的,而采取什么样的价值观,又最终取决于用什么样的历史观作指导。不讲文化遗产在当时历史条件下的意义和作用,只讲以当今的“主体价值观”来做标准,是一种冒似革命、实则超革命的、“左”的思想观点,过去它割伤了我们的肌体和灵魂,今天它仍然是一种危险的、严重危害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传承的观点。我还提出并阐述了关于“精华与糟粕”论是处理意识形态问题的政治概念或政策,受时政因素的影响甚大,而非文化概念或文化理念,也不是研究传统文化的方法论。在发展和创新当代文化时,吸收和发扬传统文化的精神或元素,固然要有所选择,不能无选择地兼收并蓄,但文化发展和创新的理念,不能等同于对待文化遗产的原则和理念。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上出现的许多怪现象,盖出于把非物质文化遗产想象为“纯”而又纯的文化或文艺这样一种乌托邦式的理念,唯物史观从来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罗杨同志2011年出任中国民协的党组书记兼驻会副主席后,曾当面聘我担任《民间文学论坛》的特邀主编。从此,我和刘勍同志增加了更多互相学习的机会。此后,经她的手陆续给我发表了多篇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文章,如《21世纪:民间文学研究的当代使命——关于中国特色的民间文艺学》、《非遗时代的民间文学及其保护问题》等。
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委员会委员,我对北京市的非物文化遗产比较关心,应该说也有较多的了解,2012年曾经建议刘勍去调查了解北京绢人手工艺制作和手艺人的事迹。她在同年的《文化遗产》第4期上发表的《手工艺“非遗”的生产性保护探究》一文就是她那一次实地调查的成果。北京绢人是具有浓郁京味儿特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源自于宫廷,是以丝、绸、绉、绢等为原料,手工扎制而成的一种立体绢塑艺术品。作为历史悠久的传统手工艺,中华民族丝绸文化的一脉,既体现了中华文化的文化价值,又融汇了北京地方文化的传统和智慧。刘勍调查了北京绢人的生产性保护现状,总结了北京绢人生产性保护的历史,提出了生产性保护的可行性建议,希望北京绢人能够得到更好地保护和传承、振兴和发展。她在文章末尾提到我对她的指导和帮助。这篇文章成为她2017年4月28日以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名义申报、由她担任负责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学术研究——亲历者口述史”并得到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资助的文化项目的先导。她选取刘魁立、刘锡诚、乌丙安在非遗保护、研究领域里三位学者为采访对象,通过对这些学者的走访,记录他们的学术观点,折射相关学科的发展历程,总结非遗保护和研究的方法和经验。这一项目的组织实施,既是对前辈学人学术精神的继承,也是对中国在世界非遗保护领域独特实践——非遗保护的中国道路——的展示。她的这一项目的成功,成为嗣后20年她倾心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的起跑点。
她的这本书,记录和展示了作者20年在非遗保护和研究上的心路历程和实践,现在要正式出版了,作为同一战壕里的朋友、战友,我热切地祝贺它的问世。
刘锡诚 2020年5月4日
